郭丽文：中国古典庭院里的“礼” - 安徽省风景园林行业协会

庭院如同建筑的外衣，自古至今就是人们所追求的心灵归宿。《辞源》对“庭院”的解释为：“堂前之地为庭，屋室庭院为庭宇，宇为屋边。”庭院即为屋前后左右的院落。

　　中国古典庭院发展历史可谓源远流长。据《韩非子·五蠹》记载：“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由此可以推测远古人的居住方式。随着时代发展，原始居住空间让位于以固定材料来建造的居住空间。据《易·系辞》记载：“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之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随着文明提高，人们从穴居、巢居空间逐渐形成以灵台、宫殿、园囿为主的居住环境，以满足生活需求。根据《诗经·灵台》记载：“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々。王在灵沼，于牣鱼跃。” 作为建筑的附属空间，古典园林萌芽于商、周，至宋代已达到极高艺术水准。童雋先生曾经指出：“中国有关园林最早记载，始见于殷、周之际的‘囿’和《诗经》所咏的‘园’，都在三千年前。”中国古典庭院是在皇家、贵族的囿圃基础上，结合地形地貌、建筑、山水、花木、文学、书画、雕刻和工艺等，构成的富有诗情画意的综合性艺术空间。

　　中国古典庭院是中国传统思想的载体之一。《尚书》所谓“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就是强调人是万物中最为灵贵，并与天地列为三才的思想。“万物与我合一”是中国古典造园艺术追求的至高境界。古典庭院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如同《中庸》所说：“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又说：“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强调人应各守其道、各守其分、自修自律的正心之道，可见儒家崇尚礼乐等级制度来强调天、地、人三才，以人为本，重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秩序和谐统一。《礼记·礼器》篇记载：“礼，时为大，顺次之，体次之，宜次之，称次之。”通过“礼”来强调以三纲五常、道统礼制的秩序价值观来规范人在社会中有序道德观，因此，古典庭院艺术将儒家的品德秩序之美转化成自然园林空间来寄托对精神美的追求，可见“礼”在古典庭院的重要性。

一、古典庭院布局的“礼”

　　中国古典庭院分为内庭院和外庭院，内庭院通常为私密空间，而外庭院通常为游览活动空间。受传统儒家的秩序思想，如同《礼记·礼器》篇所云：“礼记古之圣人，内之为尊，外之为乐，少之为贵，多之为美。”因此，内庭院受“礼”之影响，布局幽静而朴实，结构元素简洁精细。孔子云：“儒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筚门圭窬，蓬户瓮牖”简洁朴素的内庭代表儒家的品格及文化的象征。（见图1）外庭院作为公共空间则丰富而雅趣，步入其中，细微之处见匠心，沿阜垒土，移植奇花异草，营造亭台楼榭，处处维景，步步悦目，并且遵循叠山现脉、理水寻源、因地制宜、全园生动的规律，如明代造园大家计成所言：“园地惟山林最胜，有高有凹，有曲有深，有峻而悬，有平而坦，自成天然之趣，不烦人事之工”。即便在平地造园，也应运用“需高可培、需低可挖”的手法，按照传统造园的动静布局规律，结合主次、焦点、对比、渐层、重心、抑景、透视、对景、透景、障景、添景、夹景、框景、漏景等法则，通过在合理的空间中叠山理水、筑墙架桥、点石画路，添其精巧雅致的亭廊台榭，使外庭空间既生动朴实，又自然幽静。以“礼”适中的秩序思想做到庭院中和谐之美，如同孔子言：“夫礼，所有制中也。”然而受《礼记·乡饮酒义》所云：“亨狗于东方，祖阳气之发于东方也”北方四合院的布局中厨房都设置在东厢房。在古典庭院布局中，主要建筑都坐北朝南，这也是受于“礼”的因素，《礼记·乡饮酒义》中记载：“南方者夏，夏之为言假也，养之、长之、假之，仁也。西方者秋，秋之为言愁也，愁之以时察，守义者也。北方者冬，冬之言中也，中者藏也。”因而，中国古典庭院建筑都坐北朝南，这是受中庸之道而面南之仁德，这是符合“礼”道。（见图2）

图2

二、古典庭院中入口的“礼”

　　在古典庭院的营造法则中，各种功能建筑受“礼”的影响非常大，如入口作为是整个空间最重要的建筑元素也不例外。《礼记·礼器》所云：“有以高为贵者，有以大为贵者。”通常等级越高，大门规格也相应变化，至今还可以看到保留下来的故宫及颐和园谐趣园的宫门（见图3）有别于其他庭院的大门。然而，大门的建筑形式是由礼义门演化而成，《荀子》中云：“礼者，谨于治生死者也。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终始俱善，人道毕矣。故君子敬始而慎终，终始如一，是君子之道，礼义之文也。”设置礼义门不仅对应儒家中尊卑有序的 “礼义”，更多是通过这种建筑形式来教化人对天地、生死、先祖、君师所产生的敬畏之心，这符合儒家的君子之道。礼义门深受《礼记》中 “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的儒家思想，并且影响传统庭院的布局，入口作为整个庭院中极为重要的建筑，严格按照等级次序进行布局营造，这才符合传统社会中“礼”的秩序思想。空间小的庭院则为一处入口，空间大的庭院则有多处入口，如无锡的寄畅园，就有专门供皇帝临幸以及达官贵人等地位显赫之人出入的大门，此类大门即凸显主人的显赫地位，同时也是表达其主人的道德情操。（见图4）

图3

三、古典庭院建筑元素的“礼”

　　古典庭院中亭台楼阁的结构、体积、颜色、空间等均严格按照“礼”的等级制度进行营造，这种制度从周朝至清末,有着千年历史，这是中国古代社会中最为重要的“礼”制。在唐代还有专门的《营缮令》，至宋代后营缮制度更为严厉，在《明史》中详细记载朝廷对侯王将相、达官贵人、农商士子的宅第形式、规模、装饰的规定。在传统古典庭院营造中受“礼制”约束，反而使庭院中楼堂建筑与亭台轩榭有着完美的层次对比，庭院空间布局区分谐调，次序井然。在远古时代，先人们会在不同季节中选择不同居所来适应环境的变化，如《礼记》中记载：“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庭院空间受自然因素下合理区分，使空间小筑各所其长，各表其优，相互衬托，相生相合的形式组合成人与自然和谐有序的环境。又受《礼记》中：“有以少为贵者”的思想，内庭以少则精细，少则雅素来体现独有的艺术内涵及“礼制”思想，以空间和谐来表现中不同的艺术形式，这是古典庭院最为可贵之处。每种厅堂小筑结构形式上都以顶、身、座所组合，这也是“礼”的表现，如《礼记》所云：“教人不尽其材”，郑氏注释为：“材也，道也。” “道”即为天道、地道、人道，厅堂小筑三层次结构体现“天地人”三才之道的境界。（见图5）

图5

四、古典庭院植物的“礼”

　　中国古典庭院中非常注重植物造景设计，如明朝画家龚贤说，“一株独立者，其树必作态，下复式居多。孤松宜奇，成林不宜太奇。”此外，在选择植物种类上，受山水诗、山水画、道家哲学思想及民俗的影响，不仅合理处理好植物之间形、色、香、声、韵等搭配关系，同时感受植物随不同季节而变化的意境，如同《礼记·孔子闲居》中所说：“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通过季节的变化来体会自然中无私的规律而体道养德。在选择植物品种时，要以多品种植物进行合理营造不同的自然空间，并且以空间大小进行适当的搭配栽植，营造出不同的小气候，使庭院空间形成自然和谐的植物生态链，这符合“礼”的中道思想。甚至在庭院中种植竹子和松树来体现君子之德，如《礼记·礼器》所云：“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二者居天下之大端矣，故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通过竹子和松树的常青来比喻君子有“礼”之德，寓意不仅体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也可体现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无怨无悔的仁爱之心。（见图6）

图6

五、古典庭院营造的人情世故之“礼”

　　在传统庭院营造中，古时人们对天地、君主、长者、以及工匠处处体现人的敬畏之心。《论语·季氏》中孔子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敬畏心是人之常态，不仅要“敬畏”工匠所付出的辛勤劳动，还要“敬畏”古代工匠所创造出文化艺术之美的智慧，这种深意直接影响古时的东家行为准则。传统的营造过程中，首先在破土时要有祭祀仪式，这是对天地之敬畏，过程中要经常与各种工匠交流，并以礼数来恭敬工匠师傅，通过开基、上梁、封门、竣工等重要节日时需宴请各工种匠人以致谢意，这符合中华文化中“礼”的美德。在宋朝袁采所著《世范》中就有宴请工匠的记载：“前辈有建第宅，宴工匠于东庑曰：‘此造宅之人。’”在莆田东南网、太行陵川县政府网站中也有类似记载。2008年11月23日的钱江晚报也提到宴请工匠的新闻报道。

　　古老的中国孕育了五千年璀璨的文明，并以特有的道德“礼义”规范华夏儿女的衣食住行，古典庭院与“礼”的关系就是其重要体现。

　　作者简介：

　　郭丽文，字墨爻，毕业于南昌大学艺术学院环境艺术系,2009在北京大学哲学系进修三年，精研中国传统文化，对儒释道等多种文化深有研究。墨爻先生自幼爱自然、喜植物、好习书，学先哲古匠，拜自然为师，以文人雅士修身养心之道汲取自然文化，一举一动皆为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精髓与自然和谐而作。十多年来致力于研究、复兴中国传统园林文化，开创以无声诗、立体画，营造出生命与灵性的意境盆景。

　　代表作品：

　　参与2008年北京奥运项目设计建设

　　“亚洲最大的医院”北京大学国际医院

　　济宁湿地公园213公顷园林，该项目获得水利部颁发济宁湿地设计优秀奖

　　汇源果汁总部

　　汇源果汁培训中心（五星级宾馆）园林

　　首钢迁安接待中心（五星级宾馆）园林

　　交通部党校干部管理学校

　　首都机场校飞中心

　　鑫恒集团培训中心

　　102国道两侧绿化

　　中铁十六局幸福家园小区

　　翡翠湖别墅

　　五和园中式别墅